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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蕭二振臂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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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溪的第九重傷醫院裏不僅有平民,更多的是士兵,醫院中的床位不夠使用,病人就躺在走廊和天井裏,就連臺階沿上都擠滿了人,較輕的傷兵的腿上躺著重傷兵的頭,有的炸斷了腿,或者一只手臂,有的炸破了半邊腦袋,有的肚腹洞開,小腸流在外面,有的子彈陷在肉裏沒取出來,有的大腿上三分之二的皮肉不見了,有的一只手掌只剩一根筋連系,痛得他們整天整夜的喊叫,慘狀不能形容,許多人都從下江來,即離重慶最近的日軍侵華前線。剛開始裴洛參加的是每三個小時輪換一班的日班,然而前線下來的傷兵一天比一天多,他們只能不分晝夜的工作。

莫家兄妹舍不得她去做這樣辛苦的工作,卻不忍心阻止她,任誰親身經歷了這樣慘烈的戰爭場面都無法視而不見,莫思怡將脖子裏從未離身的水晶十字架取下來戴到女兒身上:“洛洛,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去參與服務,我有你舅舅照顧不必掛念,你也不用掛念媽媽,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多救助幾個人就能使我們得到安慰。”

蕭從雨開始極力反對:“你不能去,目前形勢危急,敵機隨時都在實施轟炸的計劃,醫院的條件不但簡陋,而且混亂,這樣的地方我也不便派人隨時關照你,倘若發生意外怎麽辦?你可以和約翰去報社,或者和劉美人去國際聯歡社工作,一樣的也是支持抗日。”

“不,不一樣!”她眼睛裏閃著悲憤激昂的光:“我學過護理,懂得急救,可以去幫助正在流血犧牲的人,怎麽能夠只是動動筆寫寫字?從雨,你不是沒看見,傷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多一個人去幫忙也許就可以挽救一個生命,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這些無家可歸,缺少最基本的救助的人白白死去嗎?我怎麽能?我實在無法忍受!”

“洛洛,”蕭從雨嚴肅的說:“流血犧牲天天都在發生,你舅舅已經做出了捐助,你不是也替孤兒院的兒童講課嗎?你們已經盡力了。”

“從雨,這還遠遠不夠!”裴洛說:“它們活生生的就在我面前!倘若我不去做我會心中不安,你說太危險,不讓我去醫院,可是你不是也不顧安危隔天就去巡視下江江防嗎?你不是也在盡最大的努力多做一些實事嗎?你是知道的,我們都只有盡力才能問心無愧,才能活得痛快!”

“洛洛,你是個女人,”蕭從雨深深的眸子剛毅中含著不忍:“我是軍人,此身當為國有,我死則國生,我生則國死,可是我不能讓你也去冒這樣的險!你必須是安全的,你不必去忍受那種殘酷!”

裴洛雙唇緊抿,看不出任何膽怯和害怕,卻倔強的說:“從雨,我不是若梅,我自己會看會想,足夠堅強,也受得了打擊,我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你不可能瞞得過我,我和你一樣,必須去做應該做的事!”因為激動她揚起眉,漆黑眼睛裏閃耀著晶瑩的光,呈現出一種蕭從雨未曾見過的動人風姿。

“你不是,”蕭從雨一字一頓的說:“你們不一樣,愛她的是從前的我,愛你的是現在的我!我沒有瞞著你,我只是要你平安,”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懇求似的看她,她便覺得心臟嘭嘭跳得飛快,面孔火燒一般的熱了起來,一條強壯的手臂圍到她腰間,她猝然就喊出一聲“哎呀!”這異樣的聲音震動了兩人的耳膜,他也不放開。

“蕭從雨!你放肆!”裴洛想起了那個她來不及思考和反抗的蜻蜓點水式的吻,當真覺得他這舉動不合時宜,於是奮力掙紮著說:“不——”

“不要拒絕我!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你,我知道你為了盡力做自己一直在掙紮。洛洛,你太敏感,才會感受到那麽多的痛苦,才會去同情別人的痛苦,我知道你在克制自己的感情,因為你害怕那會令你受傷。你還在怪我那天魯莽嗎?可人生實在短暫倉促,唯有爭取才不至遺憾,我想你愛你,不能克制,要讓你知道。你心裏有我也罷,沒有我也罷,我心裏總有你的位置,假如你願意,就不要對我那麽吝嗇,我不是為了任何目的和手段,也決不會讓你受傷!”蕭從雨在她耳邊說。

絡絲娘在窗外的草堆裏刮拉刮拉,有力的鳴叫著,金鈴子吉令令地搖著金鈴,霧都的夜依舊是沒有月亮,卻有窗戶裏的一扇光水一般在黑沈的潮濕裏流淌著,柔和的昏黃。裴洛肩上披的那件有網眼的白絨線衫顯得她乖巧文靜,是亂世裏和平溫暖的希望,蕭從雨不知不覺就想要呵護。實在這世上是沒有一樣東西能真正保留下來,所有的,都像水一樣,要是它在流著,它就流走了,要是它存著,它就幹了,要是你喜歡就千萬別錯過,因為人生往往不允許你回頭。

下江江防原本由當地軍閥張嘯峰和蔣存孝負責,他們一個是東川督軍,一個是湘贛督軍,恰好將地勢險要的下江夾在中間,日本人沒來的時候,此地就是雙方爭奪的焦點,日本人來了,他們倒謙遜禮讓了起來,總統命令他們嚴守下江江防,不可令日軍進入重慶,然而他們並非總統的嫡系,哪裏會認真聽命?他們的確做了一些抵抗,但並沒有盡全力,也不願消耗太多武器,他們要保衛的是可以收稅、倒賣鴉片、經營不法生意的地盤,而不是虛無的正義和草芥般的人民,更何況日本人拿的那都是真家夥,硬碰硬豈非是去堵搶眼?張嘯峰因為地盤距離日軍的主力更近,不得不硬著頭皮打了幾仗,他的軍隊在前線吃緊的時候連續三天向總統和蔣存孝求援,蔣存孝諸多借口,要麽說公路被毀,要麽說軍隊尚未動員完畢,他拼了一萬人下去,還不見增援,一怒之下便擅自撤防,連讓幾個縣市,退到下江南岸才得以喘息。

總統不是不想救,而是根本無兵可派,中央軍相當一部分兵力都在華北和西北駐防,對抗日軍盤踞根深的巢穴和主力部隊。不過就算華北和西北的兵力有餘,總統能夠調動的人馬也有限,究其原因還得從中央軍的組建說起,國民政府起初手中並沒有軍隊,都是靠各路軍閥的支持,利用國父的威望和抗戰的宣傳拉攏各路人馬共建了一支軍隊,之後又借助中央陸軍學院培養出來的將領對這只軍隊加以訓練和領導,表面上算是總統的嫡系,實際上各路軍閥的影響依然存在,按生意場上的解釋,國軍中的正牌軍也是支股份制的軍隊,調動國軍首先要經過股東們的同意,總統不是政府軍的老板而是董事長,試想這樣一支軍隊如何能貫徹軍令政令?總統這些年嘔心瀝血就是要盡量兼並消滅這些派系,或用強權,或用計謀,甚至於借助外國侵略者的手將這些力量都收歸國民政府所有,然而此事談何容易?

數不清的派系後面都站著國民政府的股東們,而這些股東,董事長也得罪不起,否則股東們一撤股,政府就垮臺了。這就造成目前的局勢是不但地方軍與中央軍之間矛盾一大堆,就中央軍內部而言也是亂七八糟一團亂麻,某部隊亂來能不能處理要看這部隊身後股東的分量,所以很多事情犯錯的當事人不僅沒有受到處罰,反要獎勵,而接受處罰的往往是些身後股東不硬但又沒做錯事的替罪羊。總統救不了東川張嘯峰部,批評湘贛蔣存孝部也於事無補,只能求助於蕭從雨的滇南軍,他身為總統總算還有著總統的良心,打算去履行總統的義務,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堂堂民國之總統都不能站出來力挽狂瀾,維護國家之統一和民族之主權這個國家還有什麽救?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不甚滿意,大家湊合看,下面是蕭二同學火線動員:

蕭二振臂一揮——弟兄們,搶粽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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